𝓝𝓸𝓽 𝓳𝓾𝓼𝓽 𝓲𝓶𝓪𝓰𝓲𝓷𝓲𝓷𝓰

【好桃】《小年》

都给我看555555555我的夏日心动持续到冬日还是心动


回响:

去年夏天本子的未收录。想了想觉得北京现在的天气很适合,就放出来了。








小年


 


01


 


T先生和Y先生是我这个月接待的第三对恋人。


同性婚姻法通过后真正来民政局扯证的同性情侣也没几对,我的工作仍旧是每日打着哈欠,听对面的办公室传来争吵——说来奇怪,小地方偏僻,领结婚证的地方没什么人光顾,大都迷信,说市里的民政局不容易出错,连纸也比这里的好;等到要离婚的时候就不在意了,越近越好,越快越好。


于是我们成了同性情侣的首选。但我见过的大多数,都是戴着墨镜、口罩,一个拉着一个,在门框处开始犹豫,不知道是否应该跨过这道栏,好像吸血鬼突然变成人类,见到阳光还有点怕。在这一点上,女性一般都比男性果决。在我手下结成婚的姑娘们是男性的三倍多,这个月我接待的前两对同性恋人都是女性。


T先生和Y先生也戴着墨镜和口罩,穿着同款的长羽绒服,像两只黑熊,进门时带来了屋外的冷气。明天就是小年夜,但对面吵闹的声音仍旧不停。我无聊地翻着报纸,这时T开口了。


“你好?”


他声音蛮好听的,有一点北方口音,显然不是本地人。他扯开一点围巾,露出被口罩包裹的下巴,桃心脸或者瓜子脸——我不知道怎么形容,总之很小,我坐着,估算他至少有一米八,问我的时候微微俯下身,可还是很高。


他问我今天能不能登记结婚。


当然可以。我回答他,将报纸塞回抽屉,准备好印章和表格,问他们是否带齐了证件。


Y拉开羽绒服拉链,手伸进去,掏出一沓文件和证书、卡片,他没戴手套,手指跟屋外的雪一样白(T就黑得多),上面纹着纹身,我猜他身上一定也有,只是被遮住了。


他把这沓东西放到我的桌面上,我从中先翻出了他们的身份证。


看到名字时我有一瞬间的怔愣。


T和Y我都认识,我竟没认出他们来。


T是个明星,Y是知名舞者。活到我这个岁数人虽然不追星,但关注八卦。当年他们微博互动,亲密无间,圈了一大批CP粉,后来被营销号和毒唯带节奏,说是炒作,双方唯粉互撕,又被撕走一批,两人开始避嫌,这对CP就算是糊了。


我没想到他们是真的,但我早该知道。T和其他人不一样。前年我问自己当娱记的闺蜜,如果让她一定要在圈里选一个年轻男生粉,她会选谁。她那时坐在我对面刷微博,前一秒还扁着嘴跟我吐槽XXX道貌岸然,本人和网上根本不一样,听了我的问话一怔,想都没想,“T和C吧。”


她说:“说真话的人太少了。”


T爱说真话,展现真自我,暴露缺陷也不怕,世界上本无完人,能叫人人都喜欢他。那时我以为他傻,后来我发觉他活得通透,何必呢,有些人争资源、撕名气、扮假面,为了将酬劳从八千万涨到一亿二,换今年明年后年的休假——然后呢?自在吗?


演要演一辈子,T说他做不到,也不想做。


后来他拍完戏,准备下半年的演唱会,大大方方地说自己要休息,粉丝拍到他去欧洲旅行,现在我想,大概是和Y一起吧。


Y这个人更神奇。他在街舞圈有名,媒体前却爱隐形,要不是当初的街舞综艺,恐怕他也不会走进大众视线。他本与T全无交集,相遇当属宿命。


T知我认出他来,总算摘下墨镜,露出那双好看的眼睛。他问,“你认识我们吧?”


我点点头。他说麻烦我保密。


我自然答应,但要求他们扯下口罩,按流程确认身份证和本人一致。


Y眼睛红红的,像是快要哭。T瞥他一眼,一怔,便也要哭。我笑他俩,怎么这么矫情,来这儿的新人还是笑的多,这样才吉利。Y听后连忙扯出笑,T还要跟着捶他。


这般可爱。


我检查他们递交的资料,什么体检证明、户口本复印件……Y是本地人,和我是老乡。我冲他们笑,问他们要钱,Y便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零钱,近年物价飞涨,只有结婚成本不变,还是9块。


长长久久。之后我拿出印章,T伸手拦了我一下。


“等等,领证前不用做什么宣誓、什么生老病死……之类的吗?”


我猜他是电视剧看得太多,没忍住笑。他红了脸,问我笑什么。我回他不用,得是西式婚礼才用。T撅着嘴不说话了。


我给他们盖好章,发证。上面两人的合照跟P的一样,红色背景,Y白得反光,跟T不是一个色调,但笑容倒是一个频率——来这儿的情侣都这样,纵使长得不像,相处久了的痕迹刻在笑容里,幸福的象征。


我说:“祝你们幸福,不要再来了。”


他们似乎没听懂,歪着头,我指指对面,小年前也不安生。Y了然地笑了,说:“不能。”


他给T戴好围巾,又收好所有证件,去拉T的手,冬天不戴手套,指节红红也不觉得冷。


T最后冲我挥手,说谢谢,远去的身影像一场梦。我觉得自己快要哭,又没哭。最后伏在案上,对面的大妈好不容易劝完那对要离婚的,过来串门,问我一个办喜事的为什么要哭。


我不答。过去别人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一行,我说我恐婚,不相信爱,总得来民政局看看,看真有人能相爱,才不至于觉得这世界太糟。


别人怎么会明白。


 


02


 


杨文昊跟黄子韬一起跨年,盯着手机屏幕,零点刚过便祝对方又老一岁。杨文昊说没老没老,粉丝叫他杨五岁,今年也不过将将六岁而已。黄子韬骂他不要脸,嘻嘻笑。


前几天杨文昊给家里打电话,一切如常,聊过去的邻居,聊最近工作活动,聊天气,聊过节,聊新闻。同性婚姻法通过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,杨文昊从暴雨水灾、税法,迂回到同性婚姻,极力维持语气正常,喉咙却在颤,声带振动发声的频率一般是多少来着——


他听见自己问:“妈你对同性婚姻法通过怎么看。”


话筒那边的人愣了一下,显然他转得还是有些突兀。


男低音是80到358赫兹,他想,比电话里的杂音要低。那么女性呢?他急切地等待自己母亲开口,好让他估算频率——时间好慢,一秒是这样长吗?


母亲说:“挺好啊,你可不能学歧视别人那一套。”


杨文昊松下一口气,“没有,我不会。我就好奇您这辈人的想法。”


他们又聊别的,就差把领导人再评判一番,末了母亲跟他讲:“下个月小年,回来吗?”


杨文昊说好。母亲又说:“你不是说谈了个对象……带回来见一见行吗?”


她盼儿媳盼了好多年,杨文昊过去忙,总不耐烦,这时她问的小心翼翼,生怕被拒绝。


杨文昊还是说好。


跟黄子韬先前也说过有机会一起去见长辈,他便先答应。跨年时正好,看着日期变成崭新一天,崭新一年,他躺在床上,看黄子韬按着遥控器,看跨年晚会,说上面的人还没他唱得好。


杨文昊说:“小年我妈让我回去。”


黄子韬还是换着电视台,漫不经心地应:“哦,好啊。”


“你一起吗?”


愣了一下,体现在房间内片刻的安静。电视机传出燃放烟花爆竹的声音,黄子韬小声嘟囔,说又不是过年,然后他答:“好啊。”


没什么特别的,他们在一起这么久,用不着扭扭捏捏。杨文昊反复想,进家门的时候应该怎么介绍。“这是黄子韬,我……朋友”,不对,太古怪,哪有请朋友回家过小年的;“爸妈,这是我男朋友”,也不对,太直接,容易气到他们;要不就不介绍,先吃饭,和气一点,让他们自己体会,之后再握住黄子韬的手,宣布他已经找到共度一生之人。


要说你们儿子已经认定了他,不会变。同性婚姻已经合法,你们为人师,不能歧视。


黄子韬跟他开玩笑:“要是你爸妈把我赶出来怎么办啊?”


杨文昊说不会。黄子韬还笑,“不好说。”


于是杨文昊提议道:“那我们先把证领了。他们总不会逼我过年的时候离婚。”民政局也要休息。一个年过去,总该消气了。


“你是在跟我求婚……?”


杨文昊反应过来,“啊……算是吧。”


“这么不浪漫。”黄子韬眯起眼,下一刻笑起来变成月牙儿,或者狐狸,总归是可爱俏皮的那一类,“不过我答应了。”


不浪漫。没有偶像剧里那一套。鲜花也没有,戒指也没有。只是在夜半,家里的床上,像讨论明天吃什么一样普通。问话也很自然,不紧张,最多是几个绵长的吻,和化成一滩的柔软心房。水到渠成是平凡人的浪漫。


杨文昊轻咬他的唇,“明天去给你买个戒指。”


“成啊。要十克拉的,心形。”


“那我要倾家荡产。”


“怎么,我不值吗?”


“值,”杨文昊又去亲他的无名指,“你无价。”


 


03


 


北京到重庆坐飞机要三个小时,加上安检、等行李要快五个小时。杨文昊将黄子韬裹得严实,私人行程,不被人认出来最好。行李倒是带了两箱,都是衣服,黄子韬说要留下好的第一印象。


其他证件都是提前办好,下飞机先去酒店,放好行李便往民政局去。九块钱的结婚证,一式两份,一起被揣进杨文昊怀里,反正也不打算离。黄子韬说要不然学小说,撕了算了。杨文昊捂着胸口,像护宝,“那可不行,我要留着纪念的。”


后来他把结婚证和那些跳舞的奖状放在一起,摆进玻璃橱窗,像陈列两枚勋章,要所有认他舞蹈的人也知道他的爱人。


第二天下午才一起回杨文昊家。清早下过雪,厚厚堆了一层,空气里都是松枝和冰雪味儿。黄子韬头顶堆了雪,被杨文昊笑着拍开,说他像个老爷爷。黄子韬皱着鼻子,“你要是老了能像我这样就偷着乐吧。”


人一生或长或短,总归有限,要忍住不往未来想,又要盼望今后是坦途。杨文昊有时候想他们老年,跳舞的人有旧伤,到时候直不起腰,在雪里走都要拄拐杖。他比黄子韬大,要先死,不敢期盼寿终正寝,只盼别拖累他。这些话不与他说,来日方长,也要抓紧每一秒。


酒店离家近,走路十五分钟就到。他们走的慢,显得格外长。杨文昊不自觉地牵了黄子韬的手,他轻轻敲门,听见门内拖鞋与地板摩擦声,脚步渐近。来开门的是母亲,见到他们愣了一下。黄子韬甜甜地叫了声:“阿姨好。”


母亲的笑容僵在脸上,过会儿放下来又重新挂上,她招呼两人进门,询问外面冷不冷。


杨文昊说下雪天不冷,雪停了才真冷,帮黄子韬脱了外套。黄子韬拍着自己胸膛,也说不冷,他体格好。


杨母在电视上见过他,还追过他演的剧,只知他们认识,是朋友,现在便有些摸不清状况。可结合去年年末那通电话,又觉得自己明了,她回厨房做菜,喊丈夫出来接待。


黄子韬被安排着坐在沙发上,茶几上摆着围棋盘和象棋棋谱,他眨着眼,有些好奇,旁边的人就拿起来放到他腿上,“想看就看。”


黄子韬抬头,下一秒站起来鞠了一躬,手心里发汗。父亲总是看上去比母亲严厉,面前的人也不例外。杨父长得与杨文昊有些像,黄子韬从他脸上读恋人今后的样貌,哪里容易长皱纹,哪里的肉有点垂。长辈让他坐下,问他能不能喝酒——好像见家长喝酒都是惯例一样。黄子韬笑,点头说能喝一点,尴尬被限制在合理范围内。


到底多活几十年,空气里流淌的亲密让长辈心如明镜。杨父喊妻子准备完开瓶酒,黄子韬说自己带的礼物里有一瓶,被埋怨:“还要破费。”


黄子韬小声嘀咕,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听见:“反正今后是一家人嘛……”


父亲开始询问情况,无非是家里几口人,做什么的,有什么喜好,只字未提他们是什么关系。黄子韬渐渐放松,被问到爱好开口就唱。唱完了杨父给他鼓掌,称赞他嗓子好。


断然没想过的和谐。


母亲端菜上桌,埋怨老头子拉着人问东问西,讨人嫌。黄子韬连忙摆手说不会,聊得来,又被招呼着吃饭。


饭菜摆了一桌,中间是一大锅虫草老鸭汤,四个人吃有些过于丰盛。黄子韬坐在杨文昊旁边,说阿姨辛苦了,忍不住搓着手惊叹,快要流口水,说看上去好好吃啊。


杨母被他夸得笑,“都是家常菜,可惜文昊一点儿都没学到。”


她说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,问道:“对了,你们在家里怎么吃饭啊?”


有些尴尬。黄子韬愣住,不知道该怎么答。对方好像默认他俩已经一起生活,杨文昊在饭桌下偷偷握黄子韬的手,佯装寻常,“有阿姨帮忙,或者去饭馆。”


小心翼翼维护的薄膜像要破。杨母点点头,“你回去学一学,还是家里饭健康,子韬平时肯定忙……”


“不忙!”


黄子韬连忙否认,近几年一直在减少工作量,除了拍戏就是写歌,综艺节目接的很少,总之不算忙。杨母说都看他们自己,他们舒心就好。黄子韬拽杨文昊,凑过去咬耳朵:“这算是过了……?”


杨文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

没被询问到底是什么关系,一切都是默认。饭桌上开始动筷,黄子韬沉默地吃着,遇到喜欢的要嚼着菜对杨母大夸特夸一番。长辈被哄的合不拢嘴,说他会讲话,不像杨文昊,从小就闷,事情喜欢往心里藏,就连当初想学跳舞都是把自己关进卧室,不问不说话。


她讲了许多杨文昊小时候的事,连哪次尿裤子被老师打屁股都说。杨文昊在一旁捏着鼻梁,无力地喊:“妈……”


两人笑得猖狂,像要把他人生的三十多年数落完。


吃的差不多饱,开始倒酒。杨父问他们认识多久,黄子韬握着酒杯毕恭毕敬回:“四年吧。”


也挺久的了。杨父说,语气里有些埋怨,“都不跟我们讲。”


他不知怎么回,脸颊喝得红扑扑,脑袋也晕,杨文昊在旁边道:“是我没想好。”


气氛又凝滞下来,杨母开了电视,正在放小年夜晚会,她从杂物柜拎出一袋鞭炮,差杨文昊去楼下放,又让黄子韬也跟着一起,年轻人多出去走走。


杨文昊说好,去穿外套,再给晕晕乎乎的黄子韬穿,帽子也要戴上,围巾包裹脖子下巴,密不透风。他拉着他的手,领他出门。杨母送他们出去,偷偷往黄子韬的口袋里塞红包,被杨文昊发现,两人交换了个眼神,杨文昊轻声说:“谢谢。”


“谢什么。”她拍了他一掌。


 


小年夜到处有人在放烟花。气温低,雪还没化,踩上去咯吱响。黄子韬被冷风一吹,酒醒了些。杨文昊没带打火机,要去旁边的便利店买。黄子韬像个小孩儿似的跟在他身后。


夜被烟花点亮,黄子韬抬头看。


杨文昊问:“想玩吗?”


黄子韬说好。


他们估计是便利店的最后两位客人。老板在收拾货物,他们走进去,问有没有打火机。黄子韬在柜台前看烟花,五颜六色、粗的细的线香花火,他拽杨文昊衣角,撒娇说都要买。杨文昊骗他说自己没钱,小店不支持电子钱包。黄子韬捶他,说那就把你抵在这儿。


“你有钱,你翻翻口袋。”


黄子韬眼神狐疑,手伸进兜——


一个厚厚的红包。


他马上就要哭,眼睛和脸都跟包装一样红,“这钱不能花——”


“骗你的,收好吧。”


他声音温柔,黄子韬更受不了,原地跺脚,他说:“杨文昊你爸妈怎么这么好。”


杨文昊纠正他:“是咱爸妈。”


 


他们买了打火机和一把烟花。杨文昊把鞭炮摆在雪堆上,用火机点燃引线。黄子韬在远处喊“小心”,杨文昊跑回来,捂住他耳朵。


一万响的鞭炮,人总觉得过年的鞭炮越响亮越好,第二年才顺当。黄子韬盯着炮火好久,还没燃尽,他抱怨说怎么这么久,杨文昊回总不会比一辈子还久,他说得轻,黄子韬听不见,只能看见口型,大声问:“你——说——什——么——?”


杨文昊也拖长了嗓音,大声回:“我——爱——你——”


鞭炮放完,他们开始放烟花。黄子韬口中发出莫名其妙的语气词,在雪里蹦蹦跳跳。有人管这种呲花叫“仙女棒”,黄子韬便一边放一边喊:“我是小仙女,小仙女!”


杨文昊笑,“不是小精灵啦?”


“啧,今天我是小仙女!”


火药神奇,还能做出色彩。黄子韬抬着手臂,用烟火在空中画,像飞机拉线,燃烧的轨迹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线。他突然问:“你直接在这儿过春节吧?”


杨文昊一愣,回去的机票还没定,是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,还以为要打消耗战,他问:“怎么了?”


“没啊,我就觉得反正没几天了,你就留这儿吧。我过两天回家。”


他顿了顿,又解释道:“青岛的家。”


杨文昊说好,半晌又问:“我陪你回去吧。”


黄子韬瞬间弯下眉眼,像连太阳穴都在笑,“你自己说的!”


他继续手舞足蹈地在空中画,一笔一顿,仿佛在完成什么大作。杨文昊问他在画什么。黄子韬答:“花。好看吗?”


杨文昊其实看不清,但还是回:“好看。”


春天快到了。要有花。


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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